第101讲:关于重译《唯识三十颂》

  (1998年4月19日)

  

  今天讲课以前,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什么好消息呢?就是咱们把世亲的《唯识三十颂》给重新译出来,并且定了稿子。这件事情在咱们这个慈氏学开发中心来说,是一件大事,也是整个唯识学发展历史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是咱们慈氏学开发中心往前进行工作一个阶段性的小收获。咱们开发中心一方面,用讲习的方式来开发慈氏学,另外也用翻译的方式来开发慈氏学,这两方面都非常重要,互相不可单独发展的,互相依存的。咱们提倡学藏文,现在呢,有的人已经可以参加翻译工作了,这件事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唯识学有一种新的开展,就是唯了别识学,这唯了别识学可以说是真正的唯识学。玄奘法师传的那个唯辨别识的问题咱们慢慢越来越清楚了,这是错误的。所以咱们现在重新把唯识学的著作从藏文里头翻译出来,这件事情在历史上是有开创性的。我们今后对整个慈氏学怎么进一步来开发呢?那就是咱们以前已经把慈氏学的著作翻译了不少,但是都没有定稿,那么现在《唯识三十颂》能定稿,这件事情对我们开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们班上的同志们也在努力中,有的人慢慢的藏文也有相当的成就,对慈氏学的理论也慢慢有理解,而且决心越来越大,这样子的咱们将来开发慈氏学慢慢可以走上一个很正规的道路,这是了不起的。所以现在我们世亲的《唯识三十颂》能够翻译定稿,这件事情对我们开发工作是非常重要的。

  现在我这个视力还是有相当的问题,越是有问题越需要跟大家一块儿合作,在合作之中互相可以提高,主要是我们把过去的许多译稿慢慢定下来。而且现在经过一定时期的翻译工作,对我也慢慢是一个进步,就是对一些词的翻译已经有一个初步的眉目了。尤其根据藏文的造词的方法,我们还可以重新审定翻译的名词,在这几方面来说,我们的开发工作慢慢是在进展的。尤其跟班上的同志们的努力分不开的。今后我们也慢慢地集中几位同志,整个投身这个事业,把整个慈氏学的翻译工作搞得正规,那我们就可以大量出版,能够一方面做出版工作,一方面大家再一块儿学习研究,那我们对于慈氏学的开发工作就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所以很需要我们大家共同努力。

  现在已经把这个译稿献给北大一百周年校庆作为纪念,拿一个译稿做一个献礼也是个特别的,人家也不一定有这个例子。一个小的一个翻译的……(鼓掌)。的确我们这件事情我觉得是非常重大的。一个《三十颂》,但是关涉的问题多得很,整个的《成唯识论》,整个的唯识学,甚至整个的佛法,都是跟这个有密切的关系。所以大家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那是应该的。北大原来就有一个“兼容并包”的传统,注意华夏的文化方面的发展,唯识学在北大也有一个相当的基础,那是旧的基础。所以咱们把新的翻译来献给北大校庆,我觉得也是对华夏文化开展有新的途径,应当看成一个是重大的事情。

  我们在班上人数不多,但是自个不要小看我们现在的开发工作。可以说咱们最近讲的什么是修,这个修跟真如的问题有特别的关系,你离开真如讲不到修。因为什么?真如它才是我们的修习的一种标准,目标,这个真如你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情,你怎么修?你怎么安排能对治跟所对治?这问题是非常严重的。所以最近咱们几次特别地就着无著菩萨讲“有无平等”这个阶段,这个重要的修的标准,可以说是,认识真如的一个标准,怎么认识真如,怎么证真如,这个问题,也是几千年来,我们中国没有很好地解决的问题。这不是危言耸听。

  因为什么?象素怛览,或者说修多罗,大家知道这是指的“契经”,梵文叫素怛览,或者翻作修多罗,它意思是什么呢?是契合的意思。那么契合什么呢?这就有问题了。阿毗达磨,叫“对法”,小乘是对向涅磐,大乘对向什么?那可以说就是对向真如。瑜伽,有的人解释什么意思呢?是相应的意思,跟什么相应呢?也可以说就是跟真如相应,就是跟圆成实性相应。那么你要是问起来,中国学习佛陀教法的人,有几个能讲出真如是怎么回事情?顶多讲,说是二无我所显。但是真如是怎么回事,还是千古之谜。

  那么我们在《总摄大乘纲领论》里头,根据无著菩萨的构想,把三性的问题跟唯了别识的问题,越来越弄得更清楚了。那也就是什么叫真如,慢慢对我们不是很陌生了。尤其咱们最近几次强调什么是修的问题,也就是与真如相应的问题,也就是证真如的问题。真如是什么,在我们慢慢地理解得多一些了。我们上次已经审查许多问题了,并且联系了玄奘法师怎么对“众生心二性”这个颂子,讲护法的四分,已经提出来了,今天咱们就是对于玄奘法师的“唯辨别识”,而不是真正讲唯了别识,这个问题,咱们今天初步地把它弄清楚。这也是我们千古之谜,千古的一个公案,要慢慢地给它判定下来。

  下面大家可以看《成唯识论》的第二卷第五页上,有一个颂子,那就是“众生心二性,内外一切分,所取能取缠,见种种差别。”这是玄奘法师翻的。这个意思是玄奘法师没有翻错,可惜的玄奘法师他用这个四句颂,跟咱们想象的应该怎么理解这个颂子,那是有分别的。

  “众生心二性,内外一切分”,辨别识里头前六识有所谓根跟境的问题,心二性是跟根境特别有关系,那“内外一切分”那内,就是根,外就是境,实际上“内外一切分”就指的前六识里头根境的分别,就是辨别识里头存在的一个问题,存在有根境,分别内外,有二种不同。根,是内法,是内的色法,是内的色处;境,是外的色处,跟色特别有关系。这两句话,总起来说,就是前六识的问题,就是辨别识的问题。

  后二句,前头的了别识也可以说还是依他起性的问题。“所取能取缠,见种种差别”,这个就可以说是跟遍计所执性特别有关系了。内外也可以说还是一个依他起性的问题,到分所的取、能的取,把内外当成所取能取,这个时候已经是遍计所执性的问题,也就是真正跟真如相反的问题。咱们知道所谓“有无平等”,那个无就是无的所取能取,那有就是圆成实性,就是真如,真如跟遍计所执性那是正相反。

  而遍计所执性应该怎么理解呢?这咱们前头讲得很多了,这遍计所执性根本是没有的东西,是增益出来的东西,是添加出来的东西,你不增益、不添加就没有这东西,它不是现成存在的。前头咱们讲得很清楚,“只有互相依存,没有独立存在”,所以自性的问题看得很清楚。再来呢,“只有相似相续,没有同一不变”,这个也弄得很清楚。所谓同一不变、所谓独立存在、有自性的东西,那根本就是没有的,根本不是它现前存在的,而是异生、凡夫、凡愚增加上去的,尽管它是无始时来我们就在增加,习惯势力很强,但是它还是根本没有什么东西。

  用佛法里头讲的譬喻来说,依他起性它都是八喻,象幻化了,梦了,梦境了,用这些来比喻。遍计所执性,佛法里头也有譬喻,那就是石女儿、空中花、龟毛、兔角,实际上它譬喻的就是独立存在、自性跟同一不变的东西。你说这东西有没有?根本没有的。所以我们现在叫增益执,有这增益执的话,就有个损减,对于真如损减的执著。

  你对于遍计所执性有这样的理解,你才能够对于真如也有一个初步的认识,这个认识是非常重要的。你没有这个认识,你怎么修?你怎么改变自个看法、想法、以至做法?所以我们这几次都特别谈到这个修是什么?特别谈到真如是怎么回事?这问题非得弄清楚不可,你不弄清楚对整个佛法你都是模模糊糊的,还是世间学,不是出世间学。

  所以就这个四句颂,我们看玄奘法师是怎么理解的。玄奘法师就是很相信护法的四分,这四分大家也清楚,见分、相分、自证分、证自证分。在引这个颂子以前,玄奘法师就先提到三量,陈那的能量、所量、量果,提到护法的四分。护法怎么看四分呢?他觉得所有的心心所有法,都是用这四分来合成的。前二分叫做外,后二分叫做内。前头那个相分只是所缘,后头见分、自证分、证自证分,同是所缘又是能缘,见分跟相分又可能造成非量,可是他最后又提,说这四分“非即非离”,不是互相成为一个东西,也不是两个东西,也不是能离开的。玄奘法师怎么理解四分?这是大问题。我们说,玄奘法师讲唯识就是唯辨别识,这个根据很多,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根据。

  我们再翻开《成唯识论》的第一个颂,看玄奘法师怎么翻的。玄奘法师翻的什么呢?他翻的是“由假说我法,有种种相转,彼依识所变,此能变唯三。”咱们根据藏文以至梵文怎么翻的这个颂子呢?就是“由假安立我和法,若诸种种等出现,彼者转为辨别识,此转为又三行相。”正跟玄奘法师翻译的相反。看起来世亲为什么前头说是“由假安立我和法”?由假安立的我和法来转为辨别识?这转为有三行相?世亲为什么这么谈?他是很清楚的,主要是要讲唯了别识,把辨别识化成了了别识,转为了别识,主要是讲这个。

  我们这里先应该谈什么是假安立?什么叫安立?这问题非弄清楚不可。咱们前头已经讲了,没有名言以前的话,那么所有的东西的上头,那个自性、那个义,都没有感觉,感觉不到。用玄奘法师翻的颂子就是“名前觉无”,你没立名以前,它是感觉不到有这个东西,这东西存在不存在都有问题。所以这里头就有一个立名问题。现在就是要挂牌、挂号,成立许多新的部委,有挂牌儿的问题,你不给挂个新牌子,你就不知道这个机关到底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好象它不存在。现在咱们这个商品要有一个商标,那个标,这个牌也很重要。我们就把这个商品造得精美,所出的产品差不多都一个样,正合乎人的需要,创名牌嘛。这都跟立名有关系,就是跟安立有关系。

  这安立有一个普通的立名方式,也就是咱们说“诠说”、或者“诠表”的方式,那就是什么呢?就是两句话,“这是什么?”“这是X。”“这个大火球是什么?”“是太阳。”“这个微小而常常变动的是什么?”“是夸克。”再来,“什么是我见?”我见普通叫萨迦耶见,萨迦耶在藏文里看是几个“措”(藏文:tshogs,集合体),几个措是这个东西老在变动之中,老在变坏之中,“措”是合在一起的东西,这几个措正是表示有为法,依他起性的法。

  象我们这个一个整个身体,整个生理吧,就可以说是几个“措”,在那儿新陈代谢。“措”,它这里头就很多东西,五脏六腑什么都有,细胞等等的,一个大杂烩。蕴处界,蕴法也是一个聚集的东西,没有实体的东西。这没有实体的东西,你给它起个名儿的时候,叫它“我”,有“我见”,在这上头生起一个见,生起“我见”,那就有个名儿的问题。你要没给它安立个名儿的话,这个东西根本就没有。说是这个东西存在,说是一个大火球,你说它是一个东西呀?还是个什么……?每时每刻它都在变,也没边也没沿儿,你说什么是太阳?那夸克也是这样子,你现在用种种的方法能够把这个夸克发现,夸克那个时间很短的好象就完了,那个小东西,你说它,要不给它起名,你就没法子抓住它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们都是有几个“措”,一个是常常在变动,常常在新陈代谢,并且不是一个东西组成的,又没边也没沿儿,也没中心,你说它是什么东西?所以你一起名的话,这叫安立。咱们去医院挂号,跟现在用一个新牌子,挂在一个部委的墙上,或者创一个商标,其实这些个东西都是名言作用,都是叫诠说作用,或者诠表作用,这个对我们世间法来说,是一个很关重要的问题。这个东西有自性没有?有自体没自体?这个东西是不是常常不变的?在那儿存在?这是问题呀。

  所以无著菩萨就很清楚地说“名前觉无”,你要不给安名,这东西没有,什么太阳,什么夸克,什么新商标,什么新部委都没有。所以什么叫安立?什么叫起名?它有一个起名的规定的方式,那就是“这是什么?”“这是某某东西。”这个“这”字,都是指的那种依他起性的那个没法把它定下来的东西,而现在起了名以后,就有了好象确实有所指的一个东西了,这个“确实有所指的东西”叫做“义”,这个义,是事物上、依他起性上根本没有的。

  所谓假安立是什么?我们给它起名的时候,并不是真正它有个确实有所指的东西,是假安立。《三十颂》里也谈这问题,有个假就应该有个真,这个假是因为有真它才有假,曾经辨别过这问题。其实没有真安立,只有一个安立的方式,就是诠说的方式,就是“这是什么?”“这是某某。”有这么个方式。这个方式是真安立吗?安立真正有的那个名言所指的东西吗?没有!名所诠的、真正所指的东西是没有的。咱们现在这个社会,完全成了信息社会,成联网了,信息它指的是什么?这问题大了。名言有个真正指的东西没有?

  这地方世亲讲假安立,那就表示所谓八识,前六识、第七识、第八识,这三种识,它本身有这名儿,有这眼识、耳识、鼻识、身识这些名儿,但是这名字所诠的义不存在,是假安立,假安立就是那个义不存在,这就叫安立。这要弄清楚。名言跟名言确切所指的义,跟那几个“措”、那依他起的那一堆东西,那新陈代谢的东西,这三种识里头,根本没有名言确切所指的义。名言也是个依他起性的东西,用什么符号,用什么声音,用什么文字,这些都是一种依他起性的东西。一个大火球,几个“措”那些,都是你没法认定的东西。所以这地方世亲为什么非要讲由假安立的我和法,跟我和法所起的那几个好象东西,这些东西都是转为八种识体,怎么叫转为八种识体?那就是这八种识体它都有名子,它那个名子都是假安立的,并没有确切所指的义,那个每个识存在的实体。这大家要弄清楚。

  所以在第十七颂里头,说得很清楚,那十七颂咱们翻译的就是直接把前六识,前六个辨别识,转为了了别识,没有自体,就是假安立,前六识是假安立,它并没有名言确指的一个东西,由这第十七颂也可以证明玄奘法师认为的是错的。这第十七颂大家也可以先看看玄奘法师法师怎么翻的(“是诸识转变,分别所分别,由此彼皆无,故一切唯识。”——整理者注),再看看咱们怎么翻的。咱们翻的是:“此转为辨别识者、既为能分别,由此其所分别乃无有,故一切唯了别识。”这个颂子说得很清楚,就是世亲为什么要讲假安立我法转为八种辨别识?那就是八种辨别识也跟其它的事物一样,也是给它起个名儿的时候,它没有确切所指的实体,没有那个义。

  你看玄奘法师怎么解释第一个颂子,费了很大力气,他主要是什么意思呢?主要他是要保留见分、相分,主要他是对于这个所谓假安立还是认为是真实安立。他所谓真实安立什么?就是“我”呢,是任持自性,轨生物解,叫大伙能理解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这两句话一般都是解释说,说是自性与差别,好象玄奘法师下的定义。可是这两句话就有问题,这两句话就把名言确切所指的……是承认的东西。

  要按真正佛法里头讲,什么是法?什么是义?什么自性?什么是差别?只能说自能相跟共能相,并没有一个所相的东西,只能说自能相跟共能相的互相增上,只能说是法跟义互相增上,自性跟差别互相增上。这些问题都是所谓后来我们要讲的“意识中诠说”的方式,跟那名言诠说方式不一样。在我们讲的佛法里头,佛讲的道理跟语言互相地,在意识里头它互相依存,法跟义互相依存,不能独立存在。所以佛法是什么?它跟我们所用语言诠说的方式不一样,它也用语言,也用道理,这个语言、道理是互相依存的,谁也不能离开谁。这个我希望大家要好好地弄清楚。

  佛证了最清净法界以后,他等流出来的佛法,怎么等流?怎么安立?这是个大问题。咱们前头说,一种看法、想法、做法,这看法本身就是你对这个语言是怎么看的?对佛证真如以后,证最清净法界以后,说出来的佛法,这是怎么回事情?是不是普通语言所指的那语言确切有所指的东西,也是那么诠表的作用?咱们底下看无著怎么解释。他底下就讲,前一句话,跟后头的话到底有什么分别?这后头的话要解释前头的话。还有他在一起头的时候,他讲十种殊胜义所殊胜的语,这殊胜义、殊胜语使这殊胜语殊胜。这个法跟义也是互相依存的,谁也不能单独存在。佛说的等流出来的佛法,这个法,跟世间语言的诠表、诠说的作用不一样,而玄奘法师觉得都是一样的。

  上次咱们也提到,“性境不随心,独影为从见,带质通情本”,这第三句就是等于把前头两句重复,“独影为从见”,这是第二句,“独影为从见”根本没有相分,第一句“性境不随心”那是根本没有能见,这能见跟所见、能所缘,现量的说法,不能分开,不能说有个能见、所见,能缘、所缘,虽然你是说它有,实际根本就没有,所以这个“独影为从见”也没有见分跟相分。这些个地方都可见,玄奘法师都拿世俗的语言的诠说的方法,来看佛教、佛法。

  尤其现在这第一颂,他那意思,这些个虽然是假立,但是还是有东西,承认有我、有法,有外道所说的法,跟补特伽罗的等等这些我,他认为是有。这些个都是外境,都要依内识才有。那要说破了呢,就是这些东西,所有世间的万法,万种的我,万种的法,他都是认为有一个东西,有个东西必须依靠什么呢?必须依靠由见分、相分来变似我和法,你看,把一个根本没有的东西,他还当成所转化的、所转似的东西,拿见分跟相分当成个能转化的东西,能变化的东西,你看这玄奘法师糊涂到什么程度了?跟世亲的意志完全相反。我们以前对玄奘法师还不怎么理解,认为他是有很多的长处,现在还是觉得他有些长处,但是短处太大了。这地方都不了解,你怎么了解真如、了解佛法是什么东西?(休息)

  玄奘法师怎么理解假安立、以至安立的问题,其实也没有真安立。有人就提出来,你要说假的话一定有真才有假。这安立问题,真安立就是在龟毛、兔角的东西有个事体。玄奘法师认为见分相分是需要保持的,这个是所谓辨别识的一个重要的依据,前六识它一定要根据根和境来分别一切,所谓见分相分就是“众生心二性,内外一切分”。从这看来玄奘法师只能理解辨别识,并且维持辨别识的存在。而在无著跟慈氏的意思,必须以具有原由跟能见,也就是具有种子跟现行,必须这样子才能把辨别识转为了别识。

  唯有了别识,没有所,没有义,唯识无义,唯能无所,这是唯能了别识的一种要求。辨别识它还要维持见分相分,看起来护法、陈那跟玄奘法师都有一点把能了别识跟唯识学转为他自己的所谓唯辨别识学,还唯见相分学,见相二分,或见相四分。这个问题是相当严重的。

  为什么这么严重?那就是一个是背向真如,一个是面向真如,你主张“众生心二性”,你还想维持,还想不把所取能取来消灭,那你怎么能证真如。所以现在的问题还是真如到底是什么?怎么去证?怎么去修?这是首要问题。我们要不根据无著菩萨《总摄大乘纲领论》里头的非常明确的观点,我们就没法子真正理解什么是唯识学。所以咱们负着一个很重要的责任,就是要拨乱反正。这个对于佛法、对真如都不理解,并且在那儿破坏,在我们怎么能够修?怎么能证?这就形成了非常大的问题。

  今天就要拨乱反正,要真正理解唯识无义,只是具有原由跟能见,没有见分相分。必须把这心二性的问题解决,你“能取所取缠”才能够真正破除,才能远离。所以这问题不是个小事情。我们每一个人必须想法把这问题弄清楚。所有的我和法,这世间的看法种种不同,这些个都离不开名言所确指的东西,都离不开龟毛、兔角,而玄奘法师还想保留见分相分,以见分相分可以变似我法,这是什么问题?见分相分本身在唯了别识里头它也是不存在的,必须把辨别识里头的根境问题要彻底解决,内外问题要彻底解决,所以才有唯了别识问题。

  怎么解决问题呢?就是必须把前六识也当成它没有名言确切所指的那个事体,那就是只有能分别,没有所分别,只有能,没有所。这能所不是原来有,我们要抹杀它,来消灭它,这就是你不要增益它、添加它就成了。虽然你是无始时来习惯地这么添加、这么样地增益,但是你所增益、所添加的东西根本一点儿东西没有。

  所以你要根据见分相分来变似我法,这是什么问题?那是不是又是以龟毛、兔角来变似龟毛、兔角?你石女儿又变成石女儿了,这是什么问题?唯了别识就是要解决见相问题,见相不二的问题,那护法、陈那、玄奘还维持见分相分的存在,那是不是能够证真如?是不是有佛法所谓法义互相存在的问题?而佛法并不是讲世间诠说的方式。自从佛证最清净法界以后,他又用语言来传达所证的法,这个法跟我们语言诠说的方式能不能一样?

  当然有的时候也是方便地利用一下,我们证真如以前,要把遍计所执性到底怎么回事弄清楚,它根本没有,可是好象还得认为它好象能存在似的,假设一下。所以证真如的时候,正是遍计所执性根本没有,完全是增益,你增益的那是什么东西?那还得认为有个所缘的东西,施设那么一个所缘的东西,来为了要证真如。为要证根本没有增益的东西,没有添加的东西,那个添加、增益是什么,还得给它描画一下。是不是还有这样一个问题?其实还是能的上头的关系。

  所以我们今天把《三十颂》能够翻译出来,用七个音节,并且完全合乎慈氏学、跟无著、世亲的看法,这是我们的现在拨乱反正的最重要的工作,也是千古以来对真如佛法认识不清的问题,由我们把它廓清。怎么廓清,就是把这慈氏学的原典完全彻底地弄明白。

  所以我们的任务还是很重的,不能够玩忽一点儿,你眼睛视力不好就能麻虎吗?你老了就能麻虎吗?而且咱们现在正翻译藏文的经典、经论,可以重新制造一批新的词汇,代替过去的那种不清不白的简略词汇。要不然的话,始终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念了半天也念不出来怎么回事,什么是真如?什么是佛法?是不是?就在那儿念,空念。要不就象有些人那样讲顽空,因果都没有了,怎么讲修?怎么讲能对治?怎么讲所对治?这就荒唐得太厉害了,把佛法、真如看成什么了?这样地看佛法、看真如,你还有什么修啊?你要搞什么呢?你搞得还是轮转的那一套东西。“轮回”两个字我觉得还是用“轮转”两个字更好一点儿。

  有许多的词都可以变变,我们把真正的道理开发出来,用一种比较合适的语言、合适的法来表达合适的义,互相增上。现在我们已经做了些事情,但做得还是很不够。现在让我个人翻译,有些东西可以提出一些意见来,但是过去已经翻译出来的东西,里头有许多还需要统一一下,所以迫切地需要有人参加,就把整个生命、整个生活都搁在这上头,很值得把什么是佛法、什么是真如都弄得一清二楚。否则那就象在咱们前头说过,“佛法难成法,真如难成如,只知增二取,不知为增益”,因为这东西不是你原来就有的东西在那儿摆着,是你楞要增加新东西,增加那没有的东西,增加那个龟毛、兔角、石女儿,还并且用石女儿、龟毛、兔角来解决我法的问题,解决这龟毛、兔角的问题。你说这个凡愚的无明、颠倒,的确是难于破除的,难于除遣的,习惯的力量很大。

  所以我们今天可以说根据《总摄大乘纲领论》这个书,能够慢慢地拨乱反正了。现在更进一步把什么叫唯了别识?跟什么叫唯辨别识?这个分别要弄清楚。现在咱们要根据《成唯识论》第二卷里头的文字,跟第一卷里头的首颂暴露出来的问题,我们现在能够把它廓清了。这件事我觉得是在历史上有突破作用的。那也就是把我们过去只知增益,能够怎么样地能不再增益,不再添加,这是一个修的中心问题。

  你对治什么?对治那原来没有、增益出来、非要增益不可的,对治这个。所以无著在最近讲的这里头两次讲到具有原由跟能见,就是唯了别识,具有原由和能见就是依他起,那么在这种依他起上,我们对于增益的东西不增益,也就是对于真如不损减,这个已经弄得比较清楚。对于真如是什么?法界是什么?怎么样表示法界?佛法就是要表示法界,也就是要证真如的,那你怎么表示?怎么证见真如?所以在现在我们讲根据无著讲的这段书,三番五次来讲修,这个意思希望大家很好理解。使大家真正能够走上修证之路,能够真正证见真如,能够真正理解整个的佛法,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从这可以看到中国传来佛法这么久了,但是真的东西,真的佛法,真的真如,我们到现在才稍微看出点儿眉目来了,是不是这样?

  这问题不是一个小的问题。我们现在在座的并不多,但是我们负的任务是太重要了。我一个人这样的生理的条件,真是需要跟大家合作在一起,很需要有人象XX同志这样来合作,来把真正的佛法、以至怎么证真如的问题弄得更清楚。在现在来说,咱们正是这样子,《三十颂》已经好象解决了,由五言的《三十颂》而且里头有许多问题,把辨别识、了别识都混同,那就是把怎么证真如的问题都搁在一边了,都背向了,那我们现在就是把《三十颂》解决以后,《二十颂》、《二十论》、安慧的《三十论》,这个过去我翻过,现在记不清了,可能受玄奘法师影响很深,所以现在准备重新翻译安慧的《三十论》,以至调伏天的解释安慧《三十论》的书,我们也要重新翻,而且要把《杂集论》跟《瑜伽师地论》也要重新翻,一方面整理我们过去翻译的稿件,叫它能够象《三十颂》那样子能够出版,然后跟着要做的,就把《瑜伽师地论》也要重翻,这个事情我们就要着手做了。

  但是,合作的人还是比较少,很需要我们在座的人的合作,很需要合作的人真的投身在里头,这个合作是太有意义了。你象咱们谈了半天什么是真如的问题,过去一些论师,跟后来的唐朝的许多论师,都主张真如能够缘起世界。那么现在呢,我们又拿玄奘法师到印度求学,把《瑜伽师地论》、把唯识也请回来,但是唯识是什么,看起来玄奘法师没有弄清楚,那也就是他没有把这怎么证真如的问题弄清楚,还在那儿利用龟毛搞兔角。咱们经过了好几次,最近我为这问题常常是通夜不眠,到底真如是什么?到底应该怎样修习?到底佛法应该怎么理解?看起来我们的任务还是太重了,所以我呼吁,现在有的同志已经能够参加到这个里头来了,我们现在还正在练兵,这兵源还不够,还要继续练。这练的方法也很多,今天咱们在这讲,也是个练,能练出多少兵,这不是我一个人能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还要看大家。

  这几次咱们把这问题作个分析,就是从《大学》起,古代儒家、道家起,他们虽然是讲善,讲世间善,天人善,一直到地论师跟唐朝天台宗、华严宗以至于玄奘法师,咱们这么分析起来,大家对世间本体论,跟出世间的真如、法界怎么证的问题、怎么修的问题,现在从历史上观察,我们可以粗粗地就这几次的讲解,大家要好好地看一下,并且继续自个要有所发现、有所发明。

  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要算总帐,要把《成唯识论》整个分析一下,《成唯识论》是代表了十大论师的看法,可是是由玄奘法师一个人来翻译的,有许多论师的看法恐怕被掩盖,十大论师的看法也被混同起来,所以我们算这笔帐的话,也不是简单的。

  幸亏我们现在提倡学藏文,而且丹珠尔里头,实际上真正存在的比较正确的慈氏学,那对我们是一个最好的机会。而且我们现在搞了几年了,《总摄大乘纲领论》这个书,现在头绪越来越清楚了,虽然讲得很慢,分析得很慢,但是它那其中的意义、道理我们慢慢地可以认出来了。咱们共同地要想一想,我们以后应该怎么办?今天就讲到这儿。